其实,每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,都很不容易。我想无论是谁,只要是认真的在生活,都值得被尊重。
声音/李沐潼
凌晨两点。
我已在火车站出口处等了48分钟。我听到车站广播重复提示着:由广州东开往厦门的K297次列车晚点57分钟到站,请各位接站人员耐心等候。
正当我发信息给弟弟抱怨每次接他都会遇到晚点的时候,老天很配合的制造了凄惨的氛围,慢慢下起了毛毛雨。
虽只是初冬,但深夜刺骨的冷意让人牙齿打颤。从被窝里出来随手拿了件羽绒服,可算是派上用场了,把脖子缩进衣服,不给冷风留一丝缝隙。
等待的时间总是加了倍的漫长,在这期间有好几趟火车停留,一次接着一次的空欢喜考验人耐心。远远的听到火车鸣笛声,慢慢的近了,“轰隆轰隆”的声音越来越响,节奏越来越慢,只听得一声延长了好几倍的“滋……”,“轰隆轰隆”变成了“咔嚓咔嚓”,随后慢慢静止在了站台旁。
开门,一批乘客背着包袱下车,紧接着一批乘客扛着行李上车,关门。
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鸣笛,一阵缓缓的振动,电动机带动着车轴,车钩唤醒了短暂沉睡的车厢,一圈一圈向前滚动,“咔嚓咔嚓”,“轰隆轰隆”,履带与枕木的摩擦声,越来越小,在这黑夜的深邃里,悠远而清晰。
近了,远了。有人归,有人走。
出口处聚集了不少人等候。除去前来接站的,剩下的都是一些的士和摩托司机,夜里车辆少,价钱也能比白天高些许,多跑几趟,希望多拉一些客人,赚多一点钱补贴家用。
他们聚在一个角落里取暖,跺着脚抽着烟聊着天说着有些淫秽的笑话,他们抽很便宜的烟,开很随便的玩笑,时不时还逗逗我这来接站的唯一一个女孩,起初是略带调戏的搭讪,我礼貌的答了几句,他们便很认真的说女孩子那么晚还是不要出来的好,别说接人回去了,自己都不安全。我感激的笑笑,没事我很安全的。
他们跟我扯了几句又回去角落里互相挤着取暖。有一个年龄最小的摩的司机怕是还未有18岁吧,他们便一直拿他玩笑,笑他还不知道女孩的滋味。其中有一个女司机,大概四十几的模样,扎着短短的马尾,穿着一身黑色西装,给人感觉很舒服,许是女人总比男人柔弱,容易取得信任,即便是在深夜,每一趟列车停站她总能最快拉到客人。一晚上来来回回几趟,收获应该是不错的。
可是想想,如果不是不得已,有哪个女人愿意彻夜不眠的守在火车站,一趟一趟的拉客人,忍受着警惕与不信任,只想能赚多一点是一点,好似那些乘客心里只想着自己会不会被骗,会不会有不安全,而没有人想过,一个女人在深夜里载客,她会不会有危险。
谁不想,在这冷冷的初冬,躺在自家的床上,钻进暖暖的被窝,怀里拥着自己的爱人,一觉美梦,睡到天亮。谁又想,在这深夜里,盼着一趟又一趟的列车,守候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,前去询问却总是遭受那么多的不耐烦和不理睬,那些趾高气昂擦过他们肩膀的人,脸上满满都是厌恶,而他们,却也似乎是麻木的接受了这理所当然的对待。
有许多负面新闻让人心生寒意,但谁都知道,这些人也许遇得上也许遇不上,这个世界有好人的地方就有坏人,有坏人的地方就有好人。而我们现在,宁愿相信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坏人,而不再敢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好人。
我时常单独远行。记不清路过多少地方,停过多少站台。每次出站,面对陌生的人群,听着陌生的口音,总会神经绷紧,迎面而来的司机用各种口音的普通话热情的问要不要坐车,要去哪里,有些甚至能一直跟在你后面追问。有时候因着陌生感赐予的那份喜悦,我会笑着说,不用,谢谢。有时候是带着疲惫的脸庞面无表情的拒绝,不用,谢谢。有时候坐上车也会有莫名其妙的警惕,但后来想想反正如果遇到也就认了。
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,的确也遭受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,比如在兰州的时候被人骗钱,比如在去往南昌的火车上被人吃豆腐,比如在青海湖被藏民大叔勒索,比如在西藏的时候被藏民小孩抢东西,在觉巴山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强抱,比如在河源车站被摩的司机狂追……而我总是很少会写到这些,甚至你若不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,我也不会提起。
但比起这些不愉快,我遇到更多的是很感动。我不能因为在兰州被人骗过钱,就忘了在敦煌有个陌生的大叔请我喝酒吃烧烤,我不能因为在青海湖遇见了野蛮的大叔,就忘了在身无分文的时候,是青海的司机一辆车接着一辆车传递的把我送回西宁,我更不能因为路上抢东西的小孩,就忘了在饿的动不了的时候,路边的阿妈给我端来的晚饭……
并非是特意制造假象这个世界很美好,而是我们都需要去相信,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劲。
有许多东西,一直都存在,只要你相信。
其实,每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,都很不容易。我想无论是谁,只要是认真的在生活,都值得被尊重。